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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建新/《故乡遗情录》连载之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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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前文请见：余建新/《故乡遗情录》连载之二）
三、带头大哥
相对于整年而言，我更喜欢炎热的夏季。寒冷离我们越远，贫穷的阴影也被我们暂时抛诸于脑后，是的，如果仅仅因为饿，那还能将就，又冷又饿的日子太漫长、太可怕、太恐怖，再说到了夏天，回旋的空间相应也大得多。大人望插田，乡村四月无闲人，集体的活儿一多，田里地里一片繁忙，那是在耕耘希望、在播种甜蜜，大人们压抑了许久的阴霾，也就一扫而空，闲话时也增加了很多谈论年成的话题，时常就能听到乡邻爽朗的笑声。
“黄豆芽，绿豆芽，爹爹锄草我送茶，爹爹锄了三亩地，我也送了三壶茶。”这是小时候人人会唱的儿歌，从中也可以看出大人繁忙的季节，我们却也没有闲着。虽说在读书，可是留给我们这些顽童玩耍的时间永远充足。
我家道场下面，是一口水面达十多亩的大池塘。一塘之隔是集体道场，一间占地约三亩的大公屋。在我们小时，还算得上气派，公屋的左边是几间摆放农具的小仓库（那时爷爷也偶尔住在仓库里看守），倒也整齐。右边就是曾经红火、热闹的大集体食堂，很久废弃不用了，里边被杂物占据，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，说明了它现在正被人们冷落、遗忘。和食堂斜对角隔着横向的道场是并排而建的十一间牛棚，闲暇时耕牛就在牛棚里歇息着。池塘外沿，除了集体道场上的几间公屋外，没有任何遮挡物，视野开阔，再往外紧靠的就是几千亩良田，一眼望不到边际，四季交替，放眼望去，不是白雪皑皑，银装素裹，就是十里泛绿，姹紫嫣红，再不就是稻浪飘香，一片金黄。而靠近村边池塘内沿，则是树木参天，浓荫密布，环绕池塘，庇护着村落。
也是在众多的树木中间，我家的一棵梧松树高大、挺拔，正是因为紧靠池塘，为防水土流失，在我家超支最多的时候，就连生产队最没良心的队委委员都不忍砍伐，梧松树得以自然生长。而我们儿时的许多小伙伴，就成了梧松树下的常客，礼拜或者放学后我们就都在这里聚会、玩耍。少年不知愁滋味，也傍桑荫学种瓜，我们不知天高地厚，既玩过家家，也扮齐天大圣，想到哪里就玩到哪里，但是更多的还是玩跳绳、踢踺子、官兵捉强盗、下猪仔、打三角，走棋斗力。
说来也奇怪，和我大哥般般的同伴，都以他为头，二哥亦然，而我也毫不例外，大我一岁或者和我同龄比我大月份的伙伴，也把我视为理所当然的“带头大哥”。这并不是说我们家里人的能力超强，我的理解大概是占了地利之故罢。总之，我出现在什么地方，我身边一定围绕着许许多多的小伙伴，换句话讲，如果祖奶奶或者父母亲找我，看到了小伙伴们，就一定知道我在附近或者就在其中。那年月，既崇拜当兵的，也最崇拜有个一官半职的，就是班级还把班长、班干部捧上了天的，因此我享受着做“带头大哥”的快乐，伙伴当中谁家有什么好吃的，也总忘不了要最先“孝敬”我，有什么好看的小人书，也是我第一看，而我也懂得投桃报李，弄出许多花样，让他们开心、快乐、外加“臣服”。
可是我们家一穷二白的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东来犒劳犒劳他们，而一惯好强的我，又不愿老是吃人家的“进贡”零食，遭受大家的冷遇白眼，直至威胁到“带头大哥”的地位，于是决定铤而走险——学一回梁山好汉鼓上蚤时迁，但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偷什么钱财物器，我只是把眼光瞄上了村东头第一家那几棵桃子树。就连迂腐的孔乙己都说窃书不算偷，那么我们顽童们偷点瓜果自然也不为偷了。
那一家的老三阿华比我大一岁，由于他家“偏安一隅”，向来不把我这个“带头大哥”当回事，每有聚会，常常缺席，同伴们早有微言，鉴于他家老二比我大哥还长几岁，投鼠忌器，我一直听之任之，未曾对他采取行动，现在可不同，此一时彼一时，时下打击他的嚣张气焰好处有三：一来对伙伴的微言有个交待，巩固一下“带头大哥”的地位；二者必须让他“臣服”，以后自然有自己的好处，他家的桃树成林，从麦桃到早稻桃再到深秋时节的棉桃，早就是我垂涎三尺的对象；三则得些利是，借以“犒军”，让伙伴们受些嗟来之食，尝尝鲜。
那片桃林和生产队的旱地紧连在一起，唯一不同的是，桃树生长在屋基上面，比旱地高了尺许，旱地统一种着棉花，棉林已长高一米，枝繁叶茂，藏身不难，有的桃枝被又大又红、即将熟透的桃子一压，已经和棉林“亲吻”了，那诱人的果实伸手可及。而他家的生活规律，也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，早在桃花盛开的季节，我的目光就一直被那片桃花吸引，无数次在梦中，我就徜徉在那片桃林里，徜徉在那朵朵花开、朵朵飘香的万花丛中……和我家的大人一样，阿华的父母、哥姐都要按集体的作息时间出工，阿华自己也要去学堂念书，礼拜天或者放学的时候，他就老早回到家里，守着那片桃林，风雨无阻，雷打不动，他的机动时间和我们同步，这就让我们犯难了，
如果是黄鼠狼娶媳妇---小打小闹的，那也犯不着费那么多的心，只须冒着酷热，偷偷潜入棉林, 蛰伏棉田，趁隙而动，必有所获，问题是小有所获，定会打草惊蛇，后加防范，必然是点到为止，得不偿失，这么大的“军事”行动，如果不能满载而归，终究是一种失败。
于是就在我家的梧松树下，我组织召开了第一次最有意义的“军事”会议。在我们村，也称“梧松会议”，东协（代表村东）（下同）阿兴，西督阿雄，南弟阿森，北盖阿兵，外加我的两个哼哈二将阿黑、阿白两兄弟，还有我这个“带头大哥”，共七条好汉，也效仿古人，来了个七星聚义。
阿兴毕竟是村东的，还和阿华是邻居，寻常也能得到阿华家一瓜半枣的，抬头不见低头见，认为还是先礼而后兵，建议由他做说客，私下让阿华在他家摘桃清果的时候，偷偷给我们送上几斤，让大家都尝尝鲜，化干戈为玉帛，从此结伴玩耍，没有必要冒风险、走极端、树强敌，况且他的二哥我们实在得罪不起，如果阿华不妥协，我们再行动也不为迟。
阿兴的话得到的大家的一致赞成，就连我的哼哈二将也无异议，平日里他们都是唯我马首是瞻的人，今天居然也先入为主，让阿兴的几句场面话，就尊奉成天旨，看来不拿出点厉害让大家瞧瞧，今天我就彻底认栽了，从此在江湖上，就再没有我这个“带头大哥”的名号了。
作者简介：余建新，微信名野渡舟横 ，湖北黄梅小池人，中共党员，退伍军人，文学爱好者。
（前文请见：余建新/《故乡遗情录》连载之二）
三、带头大哥
相对于整年而言，我更喜欢炎热的夏季。寒冷离我们越远，贫穷的阴影也被我们暂时抛诸于脑后，是的，如果仅仅因为饿，那还能将就，又冷又饿的日子太漫长、太可怕、太恐怖，再说到了夏天，回旋的空间相应也大得多。大人望插田，乡村四月无闲人，集体的活儿一多，田里地里一片繁忙，那是在耕耘希望、在播种甜蜜，大人们压抑了许久的阴霾，也就一扫而空，闲话时也增加了很多谈论年成的话题，时常就能听到乡邻爽朗的笑声。
“黄豆芽，绿豆芽，爹爹锄草我送茶，爹爹锄了三亩地，我也送了三壶茶。”这是小时候人人会唱的儿歌，从中也可以看出大人繁忙的季节，我们却也没有闲着。虽说在读书，可是留给我们这些顽童玩耍的时间永远充足。
我家道场下面，是一口水面达十多亩的大池塘。一塘之隔是集体道场，一间占地约三亩的大公屋。在我们小时，还算得上气派，公屋的左边是几间摆放农具的小仓库（那时爷爷也偶尔住在仓库里看守），倒也整齐。右边就是曾经红火、热闹的大集体食堂，很久废弃不用了，里边被杂物占据，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，说明了它现在正被人们冷落、遗忘。和食堂斜对角隔着横向的道场是并排而建的十一间牛棚，闲暇时耕牛就在牛棚里歇息着。池塘外沿，除了集体道场上的几间公屋外，没有任何遮挡物，视野开阔，再往外紧靠的就是几千亩良田，一眼望不到边际，四季交替，放眼望去，不是白雪皑皑，银装素裹，就是十里泛绿，姹紫嫣红，再不就是稻浪飘香，一片金黄。而靠近村边池塘内沿，则是树木参天，浓荫密布，环绕池塘，庇护着村落。
也是在众多的树木中间，我家的一棵梧松树高大、挺拔，正是因为紧靠池塘，为防水土流失，在我家超支最多的时候，就连生产队最没良心的队委委员都不忍砍伐，梧松树得以自然生长。而我们儿时的许多小伙伴，就成了梧松树下的常客，礼拜或者放学后我们就都在这里聚会、玩耍。少年不知愁滋味，也傍桑荫学种瓜，我们不知天高地厚，既玩过家家，也扮齐天大圣，想到哪里就玩到哪里，但是更多的还是玩跳绳、踢踺子、官兵捉强盗、下猪仔、打三角，走棋斗力。
说来也奇怪，和我大哥般般的同伴，都以他为头，二哥亦然，而我也毫不例外，大我一岁或者和我同龄比我大月份的伙伴，也把我视为理所当然的“带头大哥”。这并不是说我们家里人的能力超强，我的理解大概是占了地利之故罢。总之，我出现在什么地方，我身边一定围绕着许许多多的小伙伴，换句话讲，如果祖奶奶或者父母亲找我，看到了小伙伴们，就一定知道我在附近或者就在其中。那年月，既崇拜当兵的，也最崇拜有个一官半职的，就是班级还把班长、班干部捧上了天的，因此我享受着做“带头大哥”的快乐，伙伴当中谁家有什么好吃的，也总忘不了要最先“孝敬”我，有什么好看的小人书，也是我第一看，而我也懂得投桃报李，弄出许多花样，让他们开心、快乐、外加“臣服”。
可是我们家一穷二白的，实在拿不出什么东东来犒劳犒劳他们，而一惯好强的我，又不愿老是吃人家的“进贡”零食，遭受大家的冷遇白眼，直至威胁到“带头大哥”的地位，于是决定铤而走险——学一回梁山好汉鼓上蚤时迁，但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偷什么钱财物器，我只是把眼光瞄上了村东头第一家那几棵桃子树。就连迂腐的孔乙己都说窃书不算偷，那么我们顽童们偷点瓜果自然也不为偷了。
那一家的老三阿华比我大一岁，由于他家“偏安一隅”，向来不把我这个“带头大哥”当回事，每有聚会，常常缺席，同伴们早有微言，鉴于他家老二比我大哥还长几岁，投鼠忌器，我一直听之任之，未曾对他采取行动，现在可不同，此一时彼一时，时下打击他的嚣张气焰好处有三：一来对伙伴的微言有个交待，巩固一下“带头大哥”的地位；二者必须让他“臣服”，以后自然有自己的好处，他家的桃树成林，从麦桃到早稻桃再到深秋时节的棉桃，早就是我垂涎三尺的对象；三则得些利是，借以“犒军”，让伙伴们受些嗟来之食，尝尝鲜。
那片桃林和生产队的旱地紧连在一起，唯一不同的是，桃树生长在屋基上面，比旱地高了尺许，旱地统一种着棉花，棉林已长高一米，枝繁叶茂，藏身不难，有的桃枝被又大又红、即将熟透的桃子一压，已经和棉林“亲吻”了，那诱人的果实伸手可及。而他家的生活规律，也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，早在桃花盛开的季节，我的目光就一直被那片桃花吸引，无数次在梦中，我就徜徉在那片桃林里，徜徉在那朵朵花开、朵朵飘香的万花丛中……和我家的大人一样，阿华的父母、哥姐都要按集体的作息时间出工，阿华自己也要去学堂念书，礼拜天或者放学的时候，他就老早回到家里，守着那片桃林，风雨无阻，雷打不动，他的机动时间和我们同步，这就让我们犯难了，
如果是黄鼠狼娶媳妇---小打小闹的，那也犯不着费那么多的心，只须冒着酷热，偷偷潜入棉林, 蛰伏棉田，趁隙而动，必有所获，问题是小有所获，定会打草惊蛇，后加防范，必然是点到为止，得不偿失，这么大的“军事”行动，如果不能满载而归，终究是一种失败。
于是就在我家的梧松树下，我组织召开了第一次最有意义的“军事”会议。在我们村，也称“梧松会议”，东协（代表村东）（下同）阿兴，西督阿雄，南弟阿森，北盖阿兵，外加我的两个哼哈二将阿黑、阿白两兄弟，还有我这个“带头大哥”，共七条好汉，也效仿古人，来了个七星聚义。
阿兴毕竟是村东的，还和阿华是邻居，寻常也能得到阿华家一瓜半枣的，抬头不见低头见，认为还是先礼而后兵，建议由他做说客，私下让阿华在他家摘桃清果的时候，偷偷给我们送上几斤，让大家都尝尝鲜，化干戈为玉帛，从此结伴玩耍，没有必要冒风险、走极端、树强敌，况且他的二哥我们实在得罪不起，如果阿华不妥协，我们再行动也不为迟。
阿兴的话得到的大家的一致赞成，就连我的哼哈二将也无异议，平日里他们都是唯我马首是瞻的人，今天居然也先入为主，让阿兴的几句场面话，就尊奉成天旨，看来不拿出点厉害让大家瞧瞧，今天我就彻底认栽了，从此在江湖上，就再没有我这个“带头大哥”的名号了。
作者简介：余建新，微信名野渡舟横 ，湖北黄梅小池人，中共党员，退伍军人，文学爱好者。